扁桃体、漏斗胸与骗子

陆医生

一个家长非常焦急地与我联系，他告诉我说，他的儿子今年才4岁，有漏斗胸，最近孩子经常感冒，到当地医院检查后，医生说孩子的扁桃体明显增生，需要尽快手术，而且医生特别强调，孩子的漏斗胸是扁桃体发炎引起的，如果扁桃体不切除，漏斗胸还可能加重。这个家长的话让我耳目一新，真的是受益匪浅。我没有想到天底下还有如此高深的医生，也没有想到医生竟然敢如高调地阐述如此科学的道理。
关于扁桃体发炎会不会引起漏斗胸的问题，我不需要去深入讨论。这问题实在是过于前卫，以至于我等普通医生也许根本没有资格对其进行研究。我感兴趣的是如下两个问题：第一，该医生为什么要对这个家长大放厥词？第二，该医生为什么敢对这个家长大放厥词？
医生说扁桃体发炎很严重，并且直接导致了漏斗胸的发生，这可谓是拿住了家长的命门，他知道家长最大的忧虑和困惑，于是轻易便把家长吓坏了，进而孩子的扁桃体也成而倒霉蛋，眼睁睁就要被割掉了。医生为什么要极力说服家长手术呢？这实际上是不需要说得过于明白的。如今都商品经济时代了，医院都市场运作了，哪个医院不想多做些手术呢？哪个医生不希望多出些效益呢？有经济利益的驱动，任何一个医生看到病人手都会痒痒，所以此医生的行为完全是可以理解的。但是，有道是盗亦有道，各行各业都有起码的规矩。对于患者来说，如果有明确手术指征的话，当然需要手术。医生赚了钱，病人治了病，两全其美，这便是规矩，是当今正当的医道。而如果对不需要手术的患者非要编造理由哄骗其的话，就有些不地道了，那与骗子甚至强盗有什么区别呢？
对于自己的行为，这个医生应该是知道其性质的，但为什么他有这个胆量做这样的事情呢？这便成一个大问题。
首先，既然他敢于明目张胆地做，说明他知道即使做了也没有什么大的风险。这就是说，至少这事情是没有人管的。而按照一般的常识，医疗市场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行业，相关的制度法规非常完善，且有人专门负责对其进行监管，医生们对此应该非常清楚的，那为什么他还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呢？
其实医疗行业只是众多行业中的一种，这样的事情本是见怪不怪的。如果本国的医生都对某些不法行为有所敬畏的话，就不会有电视、电台、报纸甚至厕所墙上各种伟大的医生骗人的广告了，百度也不会和莆田系弄得火热了，公立医院更不需要弄什么几好几不准了几好几满意了。这其实都是市场惹的祸。如果当初没有领导把医院和医院推向市场的话，哪里会有人找百度买排名呢？
本国的很多规矩都是很好的，京城里有专门的大机构天天都在制定规矩，而即使到了每个村子里也都会有自己的规矩。只可惜规矩制定了，按照规矩办事情的人却从不拿规矩当回事。这便少不了很多人为所欲为了。在这样的大环境下，这个医生为什么不敢忽悠那这个家长呢？
其次，他之所以敢于这样胡说八道，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家长并不是一个很专业的人士，甚至连简单的医学常识都没有。这是他大胆忽悠家长的另一个原因。
漏斗胸的知识非常专业，虽然有久病成医的说法，但多数病人都不可能像专业医生那样真正了解这种疾病。这便为那些庸医们提供了大好的赚钱机会。医生遇到这样的病人和家属，就等于赵本山遇见了范伟。骗子一旦遇到了傻子，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？
其三，医生敢于这样做，也与其个人的人生观或者道德修养有关。人都说医者仁心，这本来是医生应该有的起码职业道德，但现实中这只能算是人们一个良好的愿望罢了。人们同事还应该知道另外一种说法，人都是自私的。医生要生存，而且要更好地生存，在利益的诱惑面前不少人会首先想到自己的个人利益而不是仁心。这便成就了医生们的大好事。如果规章制度不能很好地约束医生行为的话，道德又算什么东西呢？结果很多人就为了利益而忘记起码的道义了。
医生一旦为赚钱而发了疯，几乎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。之前曾听说某个医院看性病的医生专门编造假化验报告坑人，凡是前去就诊的人一概用假检验结果告知患有性病。结果成千上百的正常人被这些医生哄骗成了性病患者。他们不但花了大笔的冤枉钱，而且要忍受巨大的身心痛苦。想想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一个堂堂的法制社会里，这该让广大民众多么揪心啊。
在胸外科这个圈子里，其实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。单就漏斗胸这个病来说，就有很多为赚钱而发了疯的医生。打开百度随手搜索一下“漏斗胸”三个字，就会看到那些为赚钱而发疯了的医生的大名。这些医生的名字早已名扬天下了，可惜很多民众并不知道其真实的面目。
今天这个家长说起的故事，又让人看到了其他专业医生类似的伎俩。这东西本来是不该让人感觉奇怪的。而看性病、看痔疮、看支气管炎、看不孕不育的医生都可以明目张胆地赚钱，看漏斗胸的医生都可以弄百度，那么看扁桃体的医生为什么就不可以用类似的办法骗个人呢？
作者：王文林 授权转载